揮灑彩色中年

一個衝動，竟和朋友一起報名參加了老人社會大學的素描與水彩寫生課程，重拾畫筆那一刻，真是百感交集，因為距離上次拿畫筆，恐怕已是四十多年前的小學美術課吧！這期間，也曾無數次迸發過畫畫火苗，皆因各種藉口而放棄，人到中年想為生命增添色彩，內心無比歡欣。

正所謂「初生之犢不畏虎」，跟幾位美術同好提及參與水彩寫生課程一事，朋友貓寶回以：「哇，水彩好難耶，比油畫還難！」這一聲「哇」，嚇出我一身冷汗。貓寶解釋，油畫可以層層顏料堆疊修改，沒有所謂「出錯」；水彩不然，愈疊愈髒，一下就被看破手腳。她回憶高中美術老師要求她們製作配色表，製作過程因為老師對於配色比例要求嚴謹，「一場惡夢啊！」她搖頭輕嘆，配色表不僅讓她近視加深，還硬生生把原本滿腔的畫畫熱情消滅了。

接著，又有位已畫水彩多年的朋友枝仔再補一槍：「寫生更難喔！」到底難什麼？枝仔邊翻著手機裡的得意畫作邊說，她到現在都無法突破在公眾場合攤開畫具畫將起來的心理障礙。但這些評語都沒讓我打退堂鼓，反而抱著各種揣想，想像自己以中年姿態，優雅背著各式各樣的道具搖擺到現場，畫具攤開、信手一揮，啊，畫筆下展現的，也許是台北植物園荷花、也許是林安泰古厝，或者野柳風化岩石、太魯閣壯麗山水等等，想像如此美好，我都要佩服起自己的「憨膽」了。

說實話，出外寫生不僅要「憨膽」，還得有「力氣」。朋友小珊說：「咱們不像年輕人膠原蛋白多，腳骨軟Q，可以隨地一屁股坐了就畫，我們要服老，該買的道具不能少，別跟筋骨過不去。」課還沒上幾堂，這基本款寫生裝備買了不少，畫架、畫板、椅子等等，接著，防曬用的帽子、手套不可缺，防蚊液尤其要隨身攜帶，難怪不少同學乾脆拉個菜籃車出門寫生去。

儘管每趟寫生都是艱困的行旅，老人社大的組成分子又多半是公嬤級年齡學習者，他們並沒有因此藉口體弱或要帶孫子而退卻。有一位阿嬤，每周總是帶著孫子一起來上課，她會為孫子另外準備一套畫具，老少同樂，相較於一些總把帶孫子掛嘴邊而不出門學習者，這對孫嬤每周沐浴在陽光下的身影格外動人。

在這個多媒體時代，對著一張照片畫畫，或者看著網路裡多如牛毛的水彩教學影片學習，絕對比往昔容易許多，何苦來哉自找麻煩寫生？找我參加課程的小珊說得好：「把寫生當郊遊，出門曬太陽吸收維他命D，邊畫邊聊天，互相觀摩教學相長，絕對比躲在家裡畫好玩多了。」

人生不就圖個好玩，所有障礙都只是藉口，把心態擺正，早起、負重全都不是問題，畫得好不好更是見仁見智，看著二二八公園裡諸多年輕孩子漾著青春笑顏的寫生姿態，內心吹著口哨，是啊，我這中年歐巴桑的寫生課啟程了。

（本文為人間福報專欄）